还剩下落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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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力是个过气歌手,这一点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。他从曾经的家喻户晓到如今的寂寂无名,好像也不过六年时间,没有任何骇人听闻的丑闻,他就是在六年内迅速沉寂下来,化为了一颗黯淡的白矮星。

他和从前一样住在老旧的小区里头,和楼上的阿婆聊天,和楼下的阿伯下棋,也和小区的花猫玩闹,规律的每日化成一条直线,只需要一把小刀就可以裁掉。

直到隔壁搬来了一个新邻居。

他的新邻居有副好皮囊,像是被坚冰裹住的四季青,有些异常的青涩从冰冷的外表透出来。抬眼看人时眼波也是凌厉的,身上泛着稀有金属的光泽。

他首次登门拜访,对方沉默了半晌,只给了他三个字:“我姓赵。”

这位赵先生总是晚归,马力偶尔遇见他,打完招呼后对方冷冰冰地应声嗯,一天的交流到此为止。到了夏天的末尾,马力因为吞服了大量地西泮躺进医院,才知道对方是个医生。

醒来时的天空已是玫瑰色,他寡言的邻居身着白大褂,坐在他身旁,沉默得像一杯冰可乐,似乎晃晃就有什么浓郁的喷涌出来,冒着细细密密的泡。

“给你洗了胃。”对方站起身,胸前的铭牌上写着赵彬彬三字。“我曾经是你的歌迷……你要是还想死,可以来找我。”

马力点点头,朝他露出了笑来,“谢谢你,赵医生。”看到赵彬彬的身影消失在门处,他缓慢地垂下了脸。

很难说从什么时候起,他陷入了自制的真空。无法对任何事提起兴趣,焦虑时刻从他的咽喉窜入脑髓,他每日吃下帕罗西汀以谋取廉价的“正常”,依靠艾司唑仑获得安睡的片刻,他笑着挥挥手告别自己曾钟情过的一切,计划在夏天结束前结束一切。但被他的邻居打破了。

自那之后他确实时常在同对方联系。偶尔讲讲生死,更多的时候他给对方念些词,他写得最多的是蝉,歌词晦涩又绵长,读起来也好像要在十七年后破土出生,偏偏对方却很少抱怨,也不沉默,二人明明仅有一墙之隔,自那之后却从未见面,但在电话两头早早画满了深浅不一等红线。

赵彬彬时常透过窗帷看到马力,血色渐淡的脸,暗沉的眼睛,暮气沉沉,挽起的衣袖外头结痂的疤痕。他从前也时常看他,他是马力的歌迷,从台下窥过他的半寸光,然后埋进无边的爱慕里。他对马力的喜欢冷酷又温柔,有着望他生的渴慕,更多的却是对他死的顺从。

他收到马力送来的蝉,顺从地为对方剖开肌肉,刺开肋骨,让刀光在心脏里搅碎,封存进一只蝉。

在炎热的夏天尾巴,有些高楼和树木不断后退,地平线恶狠狠地拽住斜阳下沉。

死亡一直是最好的安慰剂。

这一次是赵彬彬笑了,他很少笑,无机质的瞳膜有些光透出来,“如你所愿,马力。”他一如既往地爱戴着对方,有些血液从他身下野蛮地迤逦开来,滴答滴答,像是开透的花,也是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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